變心的翅膀

記得小學時每次家長會，都會看到別的小朋友媽媽，都穿穿得美美的，好像故事書裡的皇后喔。

我是班上同學獎狀拿最多的，可是我的媽媽很忙。

她要去電子工廠上班，我每次要求媽媽去參加家長會，媽媽總是說:

「媽媽知道你最乖，可是媽媽不去工作的話，我們就沒飯吃囉。你爸爸成天賭博，沒拿半毛錢回來，媽媽再不打拼，我們都會一餓死!!」說罷，便淚流滿面。

從此，我都不敢提有關家長會的事。

「劉家祥，明天家長會，你媽媽來不來?」坐我隔壁的小美問我。

「我媽媽很忙啦！」我胡亂應著。

「我知道啦！你媽媽一定很醜，所以都不來！」小美猜測的說。

「我媽媽是世上最美的，你不要亂說。」我生氣地說。

那一整天我都沒和小美說話耶，誰叫她要笑我。

回家吃完晚飯後，我就躲回房間，愈想愈難過，為甚麼別人媽媽都會去，連最後一名大頭的媽媽也會去，我考第一名，可是卻沒有媽媽去參加。

每次都是小美媽媽出盡風頭，愈想愈不甘心，便開始哭起來。

後來,媽媽進來了，看到我哭成那樣便問原因，我一五一十的說，媽媽臉上露出難為的表情，這是小學最後一次了，

媽媽在我苦苦哀求下，便答應和同事換班去參加我的家長會。

家長會是下午舉行的，我上完課就留在學校幫忙。

「劉家祥，你媽媽今天真的會來嗎?」小美不信的問。

「會啦！騙你是小狗啦」我說。

1:30時家長都來得差不多了，可是就沒看到媽媽。

家長會開始了10分鐘，才看到媽媽氣喘喘得跑過來，還穿著做工的衣服。

我看到小美譏笑又得意的表情，真想逃離這裡A媽媽入座之後，由於聽不懂老師外省口音，便開始打瞌睡，

媽媽一定是昨晚又熬夜作手工了，可是對小學的我來說，我那能想那麼多，我只覺得很丟臉，恨不得那不是我媽媽。

家長會結束後，我拉著阿母趕快離開學校，一路上我都賭氣的不理媽媽，我真後悔叫媽媽來，如果她沒來，或許還能使我同學對媽媽保有一個完美的幻想。

「阿祥呀!!媽媽今天終於去啦，你有沒有高興?」媽媽問我。

「我才不高興咧！人家媽媽都美美的，你卻穿著工人服，還打瞌睡，好丟臉早知道不讓你去了。」我不滿的說。

「啪!!」一巴掌打在我臉上，一股辣辣的感覺。

「媽媽如果有錢，我甘願意穿這樣？你是長子，你又不是不知家裡的事，實在是白養你了。」媽媽激動的說。

這是媽媽第一次打我。

說真的，那時我還是不太能體會媽媽的心情，只依稀記得回家後，我哭了好久，過沒幾天又恢復老樣子，

只是同學都會笑我的媽媽，害我只想快畢業，離開他們。

上國中後，一切都是老樣子，只是國中3年，我始終沒在母親面前提過家長會3個字。應該是自尊心做祟吧，

總覺得我這樣一個品學兼優的人，家世絕不會如此，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自幼和父母離散，天天幻想著有一天，有一對有錢的夫婦來認我，現在想想都很好笑。

高中聯考失利，沒能上前3志願，只有掉車尾，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很大的打擊，可是我們家的環境又供不起我唸私立學校，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去唸。

高一正值叛逆期，加上有點自暴自棄，成天在外鬼混，回到家和媽媽講不到3句話就吵架，後來便藉口在學校唸書，越來越晚歸，混了一年差點沒留級。

升上高二，由於導師的勸，加上好勝的個性，便發奮唸書拼了兩年，終於讓我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。

不過，我執意要離開屏東，這個，我覺得，禁錮我將近20年的家鄉，我要去外頭闖一闖。

我自己作主，放榜後，到台南的學校，剛開始，媽媽還不太願意我去唸，不過我答應媽媽有空一定去打工來補貼生活費。

終於，我離開了家裡，獨自一個人來到台南求學。

剛到宿舍還蠻想家的，沒幾天，和室友熟後，便開始過著人人稱羨的新鮮人生活。

打回家的電話也隨之減少，至於回家，更是少得可憐，總是推說學校很忙，忙甚麼只有自己知道。

「家祥!! 你快過20了吧，到那一天，大家一起去Happy喔!!」室友起鬨的說。我們便開始計劃，我的慶生活動。

記得不久前媽媽還囑咐我生日回家過，我才不管那麼多咧，回家過，多無趣呀! 還是和死黨過好。

生日前幾天，便打電話回家說不回去了。一直期待著那天的到來!

生日當天，去啤酒屋喝得爛醉，一群人夜不歸營，清醒時已是第二天清晨，騎上機車，朝學校而去，心中其實蠻失落的，這樣爛醉渡過20，好像沒什麼意義。

回到寑室，看到一個三層的便當盒放在桌上，旁邊還有一張字條，我看到媽媽的筆跡。

說真的，媽媽會寫的字不多，我的名字還是我教她寫的，紙上還有小弟、小妹的字跡，信上只寫了我的名字，還有用注音符號拼成的，生日快樂。

打開便當盒是豬腳麵線，我傻了。

心中的難過，不是筆墨可已形容的。

我開始流淚，我已經好久好久沒哭過，自從媽媽打我那一巴掌開始，我似忽再也沒為任何事掉過淚，看著冰涼的麵線，

我竟，毫不猶豫地往嘴裡送，我從不知冰涼的豬腳麵線這麼可口，吃在嘴裡，暖在心裡。

我現在好想立刻奔回家，抱著媽媽及弟妹，流浪與飄泊並非想像的瀟洒，對於一個讓家呵護了將近20年的我，

初嘗展翅高飛的滋味，才發現原來幸福，只是一種踏實有家的感覺。

據管理伯伯說，我媽媽下午5:00就來了，一直等到晚上9:00，還在會客室打瞌睡，還是伯伯叫她不要再等了，

說要替她拿給我，聽到這裡，我哽咽的說不出話，當我在外快活時，我媽媽從屏東趕來，只是為了送一份豬腳麵線給我，

更重要的是，我這個兒子居然還讓她老人家白跑一趟。

想到媽媽打瞌睡的樣子，不禁讓我想起那次家長會，一樣是因為疲勞過度，可是我卻用了整整20年，才體會出媽媽的用心良苦，我真的好不孝。

突然好想聽聽媽媽的聲音，拿起話筒當那頭傳來媽媽的聲音，我竟然哽咽的說不出話，趕緊掛上聽筒。

獨自走在校園中，我想我得到了我20歲最佳的禮物，我想通了，懂事了，20了，不再是毛頭小子。

我要努力，我要讓媽媽吃好的穿好的，我忽然發現媽媽好美好美，比小美的媽媽還美，她是我心目中最美的媽媽。

大學畢業典禮，我特地把媽媽接來，媽媽錯過了許多這樣的機會分享我的成就，這次不會了！

我敢大聲地說，這就是我媽媽，雖然她只有小學畢業，雖然她只是個女工，可是她是世上最偉大的媽媽，

我要讓她分享我人生階段上，每一次的喜悅，媽媽，我真的真的好愛你，好感激您喔！

作人子女的總是要等到自己也為人父，為人母時，才能體會父母的苦心。想一想當你和朋友歡渡生日時，

有沒有同時想過，這一天也是母親受苦的日子。我想媽媽所求的不會只是希望你送甚麼昂貴的禮物，如果你不常陪她，

抽個空去看看她吧，要不，打個電話，給她一個關心的問候。